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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白菜——在春天里老去

庄子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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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2/28 16:02:48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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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菜————-在春天里老去

       在我们这样一个临江背淮的皖东丘陵地区，白菜是一年中最葱茏的时蔬。其实白菜只是我们乡下习惯的叫法，它包括大白菜和青菜，在我们老家大白菜又叫包头白，很形象。大白菜在我们这里种的并不多，只有不同种类的青菜低调而平静地青铺展在乡野的四季里。

      在我的记忆中，除了母乳和稻米，白菜是离我最近的滋养。小的时候，每家每户的自留菜地画板一样拼在乡间的版图上，白菜，茄子，辣椒，豆角，韭菜，苋菜，莴笋，芫荽们青堂堂地簇拥在只有几分地大小的田墒之间，这个面积和生产队数千亩土地相比，犹如一个指甲对应着庞大的躯体，但它却直接关系到一个家庭的温饱和幸福指数。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一方菜地的繁茂和荒芜直接见证着他的主人家业的兴旺或颓败，在生生世世中，白菜牵动了多少人家的悲喜和歌哭，再困苦的人家，正对着家门的那方菜地只要有一墒或半墒青菜沉着地青在那里，那么这一家人的生活就不会过于慌张。在菜地和炊烟的对望里，乡亲走在田埂上的脚步踩得踏实而轻快，从他们哼着的我们听不懂的俚曲小调里，飞扬出他们内心深处简单而淳朴的快乐。

     打理菜地向来是家庭主妇的事，每天早晨在伺候好一家老小和栏舍里的猪鸡鹅鸭之后，她们便走向菜地，点播栽种，浇水施肥，临近中午，再挎回一竹篮青菜，茄子，辣椒安排一家人的午饭。在我们老家一个家庭主妇是否称职能干，主要看两样：针线匾子和青菜篮子。

       我曾经有心用一两年的时间统计过母亲主理的菜地，在我们家那个不足五分地的菜田里，母亲曾经轮作过不下于二三十种各类蔬菜和瓜果，在不同的季节里，各式蔬菜轮番登场，唯有白菜是一年大部分时间里雷打不动的主角。从初夏的青菜秧子，到秋天的乌菜，再到冬天的菊花心，乡间的白菜在不同的季节和气候下，有着不一样的外在呈现，唯一不变的是它的简淡，素朴和始终如一的滋养。

      清楚地记得母亲种下的白菜吃不完时，母亲会让哥哥挑去不远的街上，一担青菜块把钱就卖了。那时满街的蔬菜全是出自周边农家的菜地，它们都不认识生长素，叶面肥，膨大剂，宁愿让自己的面部坑着，麻着，也绝不用杀虫剂当洗面奶。

       这些年，由城里下乡经过街镇的时候，我发现乡村的集市上出售的蔬菜和食品和城市菜市场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它们都出自城市周边的蔬菜基地或农村为数极少的塑料大棚，甚至从千里之外的省市远道而来，而产自农家菜地的菜蔬早已寻不见影踪。大量的农民进城，和乡村的日益空心化，白菜在它的故乡已经失散了亲人。继农民进城，大树进城之后，白菜也进城了，在种类繁多的生长素和杀虫剂的簇拥下，白菜躲进了温室和大棚，再相见时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

       尽管如此，几十年来，除了稻米，白菜毕竟给予了我最多的营养，每次路过小区的菜场，看到一筐筐翠绿水嫩的白菜依然不由得心生欢喜。前几天，看到成捆的青菜苔大量上市的时候，我知道这是白菜在一年的轮替序进中走进了尾声，它们即将在这个春天到来的时候老去，这意味着在这个万卉鲜妍的时节，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在所有与我们生计有关粮食和蔬菜中，似乎没有哪一种生命周期长得过白菜，它的给予和付出是那么简单直接，甚至省略了开花结果的过程，在霜寒雪冷得秋冬里，白菜坚定地守护和奉献着本真的绿色，所以，当它在和煦的春风里老去的时候，显得格外地感伤而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