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轻愁的村茶
——岳西、吴镇浮记
文/蓼汀花溆
一、
正是割稻的季节,即使车在飞驰,车窗紧闭,他仍然能嗅到新割稻杆那微甜的清香。这清香甜美的滋味,是乡行的行板,他的神魄,随之闲步于故土的天际。
他好像是下了车,低头瞥见驼色靴子何时成了锃亮的黑皮鞋,再看衣袖,却是青色唐衫修长的轮廓。斗转星移的变换,让他有些眩晕。豆豉巷口的麻石板已斑驳得难以辨认,他抚摸着,叹息着,茫茫然的空寞莫名。长巷已然破败,往日的繁华落尽沧桑,只留过堂风呼啸而过,尘土毫不留情的迷杀了他的眼,泪眼模糊中,他瘫坐在遗迹般的一方损旧石凳上,仰起头,灰蒙蒙的天,昔日的柚子花瓣,如雨而下。
那是白马寺的柚子花语。回首凝眸间,物非人亦非,颓垣败瓦。柚子树却按部就班,果实累累,浑忘人事更迭嘈杂。一抹丁香倩影,似在蝉丝巷深处隐没,疾步追往,欲觅难寻。但闻万寿宫的钟声,悄悄沉郁在往昔旧梦之中,只留纹字的砖石,粗鄙的挪移在现世俗陋的民居外墙上,静静饮泣。
风儿引着他踽踽来到望江亭上,一袭青色唐衫,衣裾烈烈。清癯的面容,纹路纵横,道不尽的岁月萧寥,只在此江边亭上,忘穿碧落黄泉。
吴城一宿无梦,次日晨曦,被鸟鸣声唤起,见在水一方,白鹭成群,或悠容踱步,或优然翩飞。
二、
清溪无语,捣衣声声。
她在深村田间溪畔漫步,衣纹迭宕,明姿雅度。
今生不再纠结丽质天生,只做那品相浅淡的浣衣村女,想那桃花的颜色,已在手中的软帛中沉淀。管它是否有孟浪的旅居书生偷偷窥望,她只踏在三生石上,临着冶溪的流水,洗去衣衫上的浮土和心中的尘埃。
抽离了今生,若愿前世和来生,都曾是或回归那株妻树了吧,夫是谁,面目模糊,只剩眼前这棵夫树,与妻树形容相似,冠叶相握,远看浑然若一体。近观却各自生根,亭亭相望无言。冷眼看尽那些凡世的红尘来去,拍遍阑干。偶然细数各自树梢上的月圆月缺,消受晨氤暮霭。燕来雁往,索性让那双双扑蝶的旧梦逝去,只是望山,便是千年。
三、
幽砚一方,沉墨如眸,亮黝黝的苦等,湘江一品执在他手,眼前虎皮宣依然一片嫣红。几步外的茶案上,新沏的岳西翠兰,袅袅升着热气,一室清气氲然。
半晌,振笔疾书:若能杯水如名淡,应信村茶比酒香。
可惜了这斗方的热闹底子,竟是这一出。也罢。
附语:爱极了霞岗秋游的那些美艳地名,借了来,浮华一些辞藻,实在辜负了霞岗带队的舟车苦心,见谅啊。
吴城青洲白鹭飞
豆豉巷内丁香墀
万寿宫石主亦非
白马寺外灯已灰
田间怅惘知是谁
深村浣衣小翠兰
守望千年夫妻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