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深夜十一点半的冰激凌(原创,自己的公众号转过来的)

  • 两眉山色
楼主回复
  • 阅读:152
  • 回复:0
  • 发表于:2022/11/22 17:10:16
  • 来自:上海
  1. 楼主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滁州社区。

立即注册。已有帐号? 登录或使用QQ登录微信登录新浪微博登录

      今天是冬至,天很冷,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我一个人坐在南方的咖啡馆里。
      咖啡馆好像还不准备打烊,店内的人不多,除了斜对面卡座的小情侣和角落里耷拉着帽子,似睡未睡的小老头以外,就剩下我这个单身男人。到今天为止,我来这个城市已经有三年整了,对我这个北方人来说,已经见惯不惯的熟悉了南方潮热的天气和有时候连续几星期的阴雨绵绵……
      收到家兄的电话,告知我母亲的身体已经好转。我望着窗外,路上冷清得很,偶尔经过一两个夜归人,风吹起他们的衣角,我也不由得拉紧了领口。去年母亲大病动了手术,医生建议静养,劳累不得。家兄放弃了s市的工作回了老家,而我依然在z市,母亲似乎也从未抱怨。
      今天晚上好像格外漫长,看月亮也看的出神,我没听到咖啡馆门口的铃声,应该说我没料到这个时候还有新客人进店喝咖啡。
      “先生,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视线从窗外被拉回店里,我抬头打量眼前的女人。
      眼前的女人大约三十出头一点,穿着一件中长的驼色羊绒大衣,围着一条精致的米色真丝方巾,下身穿一条咖啡色的长裙,一双浅棕裸靴。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皮肤很白,柳叶眉,眉下的双眼正笑意盈盈,嘴角微微扬起,菱角分明。见我看着她,她又问了一声,“先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用余光扫了一下咖啡馆,空荡荡的店内,她却想与我共坐一桌?虽然我有些诧异,但我还是礼貌性的点点头。
      她脱下外套,里面穿一件白色羊绒针织衫,坐在我对面看着菜单,手指不经意的碰触红唇。
      “我要一份冰激淋,谢谢”。她对着边上的服务员缓缓的说出口。
      冰激淋马上就被送来了,一个精致的玻璃高脚杯,上面有两个冰激淋球,球上淋了炼乳和巧克力酱,对面的女人拿起勺子,开始吃起来。我看了看桌上的蓝山咖啡,突然觉得咖啡变冷了。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继续看着窗外,她低头吃着冰激淋,直到——
      “不好意思,先生,我没带钱,您能帮我买一下单吗?”女人悦耳的声音再一次传入我耳中,我抬头看着她,从她眼睛里读不出有任何讯息,她依然笑意盈盈,没有丝毫窘迫,显然和她目前的状况不太符合。我看了看手机,零点二十三分,的确应该回去了。我对我面前的女人点了点头,叫来服务员一起买了单,然后准备起身离开咖啡馆。
      正当我走到门口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停住转身,骤然发现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她拿着一张收营票据对我说“冰淇淋的钱我会还你的,过两天我还会来这里”。
      我以为她会来找我加微信或者要电话号码。潜意识里我或许已经把她当成了喜搭讪的那一类女人。她没有问我要电话或者微信,也没告诉我她具体来咖啡馆时间,我们只是一起出了咖啡厅,然后我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说来也奇怪,第二天我在单位上班的时候却心不在焉,我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那个女人。我是一家报社的工作人员,或许是因为职业病的因素,总归会在一件事或者一个人身上反复思索很久。不过像她这样一个人半夜去咖啡馆吃冰激淋的,实在不多见。这一天我的稿件上出现了两处低级错误,而我却没有发现领导对我的异样眼光。下班后,我匆匆跑去昨晚的咖啡馆,我依旧坐在窗边的卡座,好想守着一个重大的约定一般。
      墙上的时钟已经在八点的位置,桌上的蓝山咖啡已经喝完两杯。我叫来服务员,要了一份简餐。
      今晚的时间好像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半,我突然来了精神。
      今天窗外没有月亮,云层有点厚,也看不到星星,天还是一样的冷,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咖啡馆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女大学生,她们大概是八点半左右来的,来了以后就窝在角落的沙发里,偶尔会传出轻笑声。
      大厅里没有一个客人,走道上的卡座,一桌坐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一直在打电话,但是电话好像从来没有接通,因为我听不到他讲电话,他只是时不时拿起电话放在耳边,然后又放下。在中间男人后的第二个卡座,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四十来岁,女的看上去二十出头,男的偶尔低头说一两句,而女的却在轻轻擦拭眼泪,偶尔还能听到女的抽泣声。
      夜色越来越疲惫,而我却越发的精神起来,我在期待什么?
      我内心充满了矛盾,她说过两天会来咖啡馆,过两天?这两天是虚词还是实词?不管虚实,应该都不会是今天。
      我把对这个女人出现的期望归类于我这个报社工作人员源于对信息的敏感。这是一种职业病,我对此很苦恼,这时候,刚好零点。
      咖啡店推门的铃声响起,“请给我一份冰激淋。”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我抑制自己想站起来的冲动,强迫视线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听到高跟鞋越来越清脆的响声,我缓缓的朝声音处看去,微卷的披肩长发,眉眼充满了笑意。我微笑向她点点头。
      她在我的对面坐下,服务员送来了冰激淋,她和昨天一样,低头并没有说话。
      我却不知如何是好,等了一晚上,却不知道说什么。等她吃完冰激淋,我的蓝山已经冷了。她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我的蓝山,“你的咖啡我请,昨天谢谢你。”
      她掏出钱包,拿出了一张蓝色的一百元钞票,这是第四套人民币的一百元,市面上已经不多见,女人付了钱,看着窗外。“我已经五年没有吃过冰激淋了”她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看着她,“现在便利店也很多,想吃冰激凌应该不难。”我恨我自己的老实本分,不是应该说“如果你喜欢吃,我们明天约在这里,我请你吃”吗?
      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了,而我也不想让她觉得我对她有什么图谋。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睑,轻轻的,用似有似无的声音说,“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你刚刚说什么?”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连忙问。
      她突然笑了,对我说,“人,谢谢你。”
      我觉得她对我的称呼很怪,人?难道她不是人吗?这话我倒是不好问,确是把我堵得慌。
      已经十二点半,我们一起走出了咖啡厅,笔直走,到了路口,我问她住哪里?这么晚是不是还有车回家。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站在街边看着我,她的皮肤很白,在夜里看起来却不太美好。
      起风了,她的方巾被吹到地上,飘到我脚边,我弯腰捡起,正准备递给她时,她却无影无踪,我看了看路的两边,死一般的寂静,我不禁一身冷汗,她难道不是人?
      我回到我的住所,感到有点头痛,可能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我倒了一杯热水,缓缓喝下,手里握着那条米色的方巾。
      一个奇怪女人的方巾。
      第三天的晚上,我又去了咖啡馆。咖啡馆和前两天一样,晚上没什么人,我要了一个冰激淋,坐在窗口原来的位置。
      十一点半,我看着门口,等着女人推门进来,可我一直等到零点十五分,都没有等到她来,我显得有点恼。可我又没资格恼,我们并不曾有咖啡馆的约定,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不知等了多久,服务员过来告诉我小店即将打烊,需不需要另外打包一份咖啡。我谢拒了服务员,看了看桌上已经融化的冰激淋,付了钱便走出了咖啡馆。
       我走到路口,昨天和她分开的地方,今晚有月亮,地上铺满了一层银色。我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拐角处。郁积了一天的沉闷情绪终于得到释放,我快速走去,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已经被我洗干净的米色方巾。
      女人也看到了我,她微笑的对我点点头。临近,我把方巾给她,当我的手碰触到她手时,她的手指的温度传递过来的却是冰凉。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女人突然换了一副严肃的态度。我奇怪的看着他。她继续对我说,“我是一个鬼,只能出现在月夜,我们人鬼殊途,做不成朋友的”。
      她说这话时,脸上已经冷若冰霜。我看着她对她说,“鬼?你以为我会信吗?”
      她避开我的视线,环抱着双臂,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人,我是十字街头的一缕孤魂,五年前的车祸让我葬身于此,现在,我若找不到替死鬼,魂魄也将灰飞烟灭,不得超生。”
      我突然失态的抓住她的手,“你明明是人,怎说自己是鬼?”
      她的手冰凉且苍白,我甚至觉得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我抓着她的手不愿放开,好像一放开她就会随风而去。
      她低着头,我看不到她表情,过了许久,她缓缓抬头,我看到她脸上挂着泪珠,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我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我究竟想对人家做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我不希望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仅此而已。
      “人,你看上我什么?”她幽幽问我。
       我一时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我在期待什么?我白天工作浑浑噩噩,下班后又痴痴等在咖啡馆,见到她手足无措,见不到她坐立不安,这是怎么了?
      她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包烟,点上,开始抽起烟来,大概抽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她缓缓的对我说,“如果你不怕姐是鬼,明天晚上的十一点半,我们还在咖啡店见面吧,不见不散。”
      我愣愣的看着她离去,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白天上班的时候,我又犯了两个低级错误,连同事在旁给我使眼色我都一并忽略,最后同事因我已无可救药而宣布放弃对我的救赎。
      我依然浑浑噩噩过了一天,感觉自己的精力被掏空,也说不上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个奇怪的女人,终于到了第四天晚上。
      我早早的到了咖啡馆,点了一杯冰激淋,然后等着她出现。为什么对她如此上心,我也这样问过自己,这个答案好像有点荒唐。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再考虑职业病不病的问题,我只知道如果她不出现,我就真的要生病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终于,十一点半了。突然门被推开,我紧张的看了看,是风。我焦虑的坐下,看着窗外一片漆黑,今晚又是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没有月亮?她说她只能出现在月夜,那么今晚……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我觉得我快不能呼吸,好像有人扼住了我的脖子。我突然站起来,这个奇怪的举动令咖啡店的服务员疑惑的看着我,我把钱放在桌上,围上围巾出了咖啡店,笔直走,走到路口。
      今晚路口没有风,一个人影也没有,我看着她寻常消失的方向,好像看到一抹人影,是她吗?
      人影近了,越发清晰起来,我焦急地跑上去,街影下我看不清面容,女人戴了一个米色的帽子。我过去立马握住她的左手“怎么今天晚了?”
      我握着她的手,今晚她的手是温暖的。我心里的某处有一股暖流,“你的手——”
      女人抬起头,接着远处昏暗的路灯,我慢慢看清了她的面孔,来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士。看上去五十多的样子,右手拎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鼓鼓的。
      我正为自己的行为懊恼尴尬,眼前的女士开口问我,“年轻人,回去吧,我女儿已经死了五年了。”
      我问,“她明明是个人,为什么说她已经死了?”
      女士指着路口斑驳的白线,“五年前,我女儿怀有身孕4个月,就在此处,车祸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说着,她打开袋子,里面是祭奠用的冥纸,还有香烛,“今天是她的忌日。”我看着她点上香烛,然后蹲在地上,火光映在她脸上,身上……
      我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头皮发麻,我踉踉跄跄回到了住所,迷迷糊糊的,等我再次清醒已经是三天以后,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房东告诉我那天小区水管改造,打我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就特地跑一次我的住所,发现我躺在床上高烧不止,满嘴的胡话,念叨着什么冰激淋。
      我突然想起来,马上从病床上坐起,我问房东琼花路的十字路口五年前有没有一场车祸?
      房东听我问起,想了一会儿,告诉我,“五年前是有一场车祸,受害的是一个孕妇。说来也可怜,据说那个女人还没结婚,孩子的父亲非要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是男孩那就领证,是女孩就给一笔钱结束。孕妇经过那个十字路口行人是绿灯可正常通行,但是突然冲出来一辆面包车把人撞倒之后就逃逸了……但是…——”
      我看到房东欲言又止,赶紧追问:“但是什么?”
      房东纠着眉头,凝重地对我说:“但是还有一种说法,说是这个男人有太太,太太背景深厚,知道了这个事情就私下找人故意制造了这起车祸。不过这些事情谁也不知道真假,都是大家再说罢了。”
      “那她人呢?她有没有死?”我紧张的抓住房东的双手。显然房东被我的情绪吓了一跳。
      我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在十字路口,看到有一个人在摆放香烛拜祭。”
      房东疑惑的看着我,欲言又止。突然对我说:“你也别多想了,都是别人家的事,管来做甚,你就是想的太多才病倒的吧。”
      我想,我可能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或许自从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病了。
      我自觉身体无碍,便办了出院手术,我在路上突然感觉神清气爽。现在是白天,我经过琼花路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白天川流不息,晚上却死一样寂静。
      我径自去咖啡馆,这是我第一次白天去咖啡馆,服务员对我的出现很讶异,但马上对我露出职业笑容。我看了一眼窗边的卡座,对服务员说:“给我一个冰激淋。”
      我在窗口坐定,吃着他家的冰激淋,看着街道。这就是活着,人活着。人活着能看到死去的人吗?
      我突然想到什么,叫了服务员过来,问她:“这两天晚上,有没有月亮?”
      服务员对我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疑惑的摇了摇头,回答我:“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不记得了。”
      我再问她:“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没有一个女人来吃冰激淋?”
      服务员回答说有,一个长发披肩微卷的女人,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来,都是坐在我这个位置,吃完冰激淋就走。
      我听完服务员的话,原本轻盈的身体又变得沉重起来,“她有没有说什么?”
      服务员摇摇头。
      “她就过来吃冰激淋,吃完就走了?”这句话我问的毫无信心。
      “嗯,她每晚过来都只点一个冰激淋。”服务员回忆道:“但是昨天晚上她问我有没有纸笔,我就拿了给她。”
      “那她写了什么?”我急切追问。
      “她写的东西应该在咖啡店的寄语墙上,来店的客人都喜欢在寄语墙上写一些祝福。昨天正好换了纸,昨天的纸都是浅绿色的,或许——”
      没等她说完,我就跑去了寄语墙,墙上只有四张浅绿色的纸,却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迹。


第一张纸

綺夢何所期,歲月空流度。碾盡韶華又一年,斷是紅塵誤。
花開不由人,花落憑天馭。縱使東風懶作媒,但有輕輕語。


第二张纸

深情原為初,心力消磨盡。天地恩愁恨因他,折我相思損.

   難解眉間愁,骨肉無從認,只把余生了作魂,與我囚成困。



第三张纸

愁緒未成絲,花信猶成瓣。都付春潮一並看,心事痕痕淺.

  月也俱如初,月也情無限。憐我長宵偷月明,怕結同心綰。


第四张纸

相留不能留,欲別難成別。猶記風寒冬至天,權作情人節。

一處已結緣,兩處同淋雪。飄落君心轉瞬無,不是她心劣。


      怕结同心绾……
      我看着浅绿色的信笺,手指抚摸着字,四首的落款都是“绮梦”。
      我右手摸着左心房,感到一阵跳动。一旁的服务员像是怕我倒下,紧张的扶着我。我摆摆手,示意她我没事。
      我回到窗前的卡座,窗外的太阳很大,人群穿梭,我再一次接到家兄的电话,说母亲想我……
      整理好行囊,我决定回家,回去看看母亲,看看乌木窗前的铜钱草,看看屋后的昙花……
      或许在某一天的深夜,有人会问我,要不要一杯热咖啡?我一定会说,请给我一份冰激淋。
  
二维码

下载APP 随时随地回帖

你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陆
加入签名
Ctrl + Enter 快速发布
""